帮对手倒戈对付自己的家人?
好吧,算你心狠手辣。
被对手封为开国功侯?
也没问题——就当你通过这种委曲求全的方式,为老项家留了条血脉。
但?
改姓?
尤其还是改姓刘?
脸都不要啦?!
就这一下,桃侯家族彻底成了整个天下,都最为人所不耻的家族。
偏偏同一年,还发生了一件事,让项襄被赐刘姓的舆论风波,彻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。
——早些年,彭城之战,霸王项羽忙着在齐地攻伐,太祖刘邦长驱直入,直接打进了楚都彭城!
顺风顺水之下,太祖高皇帝自认为胜利已经到手,就一头扎进了楚王宫的后宫,整日整日的废自己腰子。
等项羽自齐地轻装奔袭而归,还在彭城楚王宫瑟瑟的太祖刘邦,那是裤子都没来得及提,就着急忙慌往城外跑。
结果还差点没出得了彭城!
好不容易自西出了城,才踏上逃亡之路,就被楚军将领丁固率领的骑兵追上,死死咬在了身后。
被骑兵追击,刘邦那是吓得心神俱震;
坐在由太仆夏侯婴驾驭的马车上,什么儿子、女儿,都毫不迟疑的往车下踢,就图能减轻车重,加快车速,以更快逃出生天。
结果每踢下去一次,夏侯婴就要停一次车,把后来的鲁元主刘乐、孝惠皇帝刘乐往车里捡一回;
非但没有按照刘邦的预想,减轻车重、加快车速,反而还因为夏侯婴停车捡孩子,而又浪费了不少时间。
万般无奈之下,刘邦就只能从车厢后侧探出头,向已经追进的丁固喊道:两贤岂相厄哉!
字面意思就是说:英雄为何要难为英雄呢?
听到刘邦这句话,丁固便驻马止步,而后引军而去,不再追击刘邦了。
——当然不是因为丁固,被刘邦这一声‘英雄’给夸嗨了!
而是刘邦这句话,是有一层更深层次的含义的。
飞鸟尽,良弓藏,狡兔死,走狗烹。
——丁固或许是英雄,或许不是;
但毋庸置疑的是:丁固,是楚将。
在那个时代,绝大多数楚将存在的意义,都是对付刘邦的汉军。
楚将建功立业、夺取功勋,也都得通过战胜汉军来达成。
更何况霸王项羽,在军事方面本来就有点瞧不起人,连韩信都瞧不起、不愿重用,更舍不得为其加官进爵。
所以,出于养寇自重的考虑——出于‘留下汉军之主,给楚军将士留下一个刷怪升经验的副本’的考虑,丁固放走了逃亡路上的刘邦。
然后,这个和项襄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回旋镖,在三年后——在项襄被赐刘姓时,不偏不倚正中项襄脑门。
——汉五年,太祖刘邦立国称帝后不久,侥幸于垓下之战活下来的丁固,非但没有找个山沟沟躲起来,反而跑去洛阳找刘邦了!
去干什么?
要封赏。
因为丁固觉得,如果不是自己当年放走刘邦,那刘邦也没有这开国家、建社稷,以王天下的一天。
不料刘邦闻知丁固来意,却满是唏嘘的说:丁公为项王臣不忠;
使项王失天下者,乃丁公也。
于是下令斩杀丁固,并对左右言:使后世为人臣者无效丁公。
至于丁固的救命之恩,最终也只换来了刘邦那略带敬意的一个‘公’字……
然后,舆论又炸了。
——使后世为人臣者无效丁公!
——刘襄!
——你就没啥要说的吗?!
——丁固一个外臣,背叛项氏尚且得了这么个下场,你一个项氏族人,还哪来的脸继续活着?
——赶紧下去给项王当面请罪去!
有那么一段时间,桃侯府外,总是有一阵若有似无的挽歌响起。
项襄不敢管,更不敢说。
当然,也没有‘羞愧自尽’。
就这么忍了二十多年,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天,病重卧榻、弥留之际,连人都认不出来的项襄,嘴上都还在不断念叨着:非有罪也;
非有罪也……
父亲离世的时候,作为侯世子的刘舍,当然就在病榻前。
且无论是那之前的桃侯世子,还是那之后的二十桃侯,都对桃侯家族的处境了然于胸。
——桃侯家族,就是融不进开国元勋的圈子里!
因为人家的侯爵,是在战场上,一刀一枪砍出来的;
而桃侯家族,却是背刺项氏背刺出来的。
非但功侯圈子融不进——几乎每一个正常的、但凡有点道德追求的圈子,桃侯家族都融不进去。
看看过去这些年,桃侯家族能日常往来,逢年过节、婚丧嫁娶能彼此走动的,都是些什么人?
——卖友求荣的曲周侯郦寄;
——父亲判汉投胡,自己又判匈投汉的弓高侯韩颓当;
——商贾出身,赀郎起步,最终官至廷尉的张释之;
——和谁都不轻易交恶的交际袁盎。
没了。
刘舍记得很清楚:父亲死后,满朝公卿大臣、功侯贵戚,没有哪怕一个人上门吊唁;
至于自己,刘舍也大概能断定:能有多少人能来调研自己,就看以上这几个仅有的故人,还能有几人健在了。
某种程度上,刘舍为相,也算是先帝代表老刘家,给桃侯家族过去这些年,所遭受到的不公待遇的一定补偿。
——过把丞相的瘾,权当是安慰;
顺带着,借此提一提桃侯家族的地位——这家出过丞相的!
所以早在履任之初,刘舍就已经明白,这丞相,自己就当是体验券,过把瘾就好了。
顺带着过渡一下,等有合适的人了就麻溜让位;
若有必要,甚至可以故意犯点错,好让天子名正言顺的罢免自己。
直到此刻,刘荣将自己的披风挂在了自己肩上,还当着满朝公卿大臣的面,如此郑重其事的拜谢自己;
刘舍心里的委屈,一下就再也蚌埠住了……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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