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不明白,着实想不明白。”
舒友良看了他一眼,没有出声答话。
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,还不是你那位外甥,又在玩平衡之术。
刘禹浦是有大才,可他跟潘应龙关系匪浅。
而今朝堂上,已经逐渐形成潘应龙和王一鹗双虎相争的局面。虽然大家都在猜测,潘应龙是内阁总理的接班人,王一鹗是总戎政使的接班人。
可是这种事谁说得定!
王一鹗也是文官出身,他难道不想成为内阁总理,总领国政,继续主持改革大业,推行万历新政,名留青史。
朝野上下,提起张居正,大家都是脱口而出,内阁总理张相。
提起谭纶,总要愣一下,有心的会想起,哦,是戎相。
可是戎相只管戎政,跟大家关系不大,权势和影响力也不大。
这就是差别。
潘应龙和王一鹗都是大才,你说他们会退让吗?
你那位住在西苑的外甥,肯定会在他俩之间搞平衡。
刘禹浦能力越强,你外甥越不会轻易召他进京,那会打破平衡的。
舒友良脑子的念头飞转,但是没法跟李瑄说,人家是皇上的亲舅舅,血浓于水啊!
“或许是中枢没有合适的位置。刘汤臣这等能臣,要是闲置,那就是太可惜了,于国于民,都是损失。所以还不如继续在地方理政,造福百姓。”
李瑄连连点头,赞同舒友良的这个说法。
大家继续边吃边聊,饭饱酒足,准备离开时,有位伙计走过来,手里拿着一摞交迭的报纸。
“诸位,刚送到的《皇明朝报和《中国政报,谁要来来一份?”
李瑄伸手道:“来份《皇明朝报。”
任博安说道:“来份《中国政报。”
伙计把报纸递给给两人,收了报钱,看到舒友良盯着他,眼睛转来转去,以为他还没决定好买哪份报纸,便问道。
“客官,你要来一份吗?”
“有《风闻报吗?”
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舒友良。
“看我干什么,我就不信,你们都没看过。”
众人哈哈一笑,都没出声。
伙计送上热茶,大家在桌子上稍坐一会。
“啊,大消息!”李瑄拿着《皇明朝报说道,“报纸上刊登,内阁吏部奉圣谕,明示天下,免去河南巡抚石星、河南布政使梁岑官职,任命李鹗为河南布政使,署理河南巡抚。”
“李鹗?”
众人对这个名字有些惊讶。
任博安说道:“王部堂的长史。”
大家想起来了,此前湖广总督长史、云贵总督长史,现在的吏部右侍郎,王一鹗的心腹干将。
舒友良叹了一口气:“石公终究吃了挂落。”
李瑄也感叹道:“石公也算是一位能臣,怎么就一时失察了呢?”
杨贵安在一旁说道:“刚才听山东客商说起山东情况,其实也差不多。
按理说,隔壁山东出了这么大乱子,石公抚豫时就没有警觉吗?怎么不叫人下去查一查吗?”
其他人也觉得惋惜。
石星官风口碑都不错,想不到这次被河南大案给连累了。
“时也命也!”
舒友良呵呵一笑,“什么时也命也,我看啊,石公还是太拘于过去,放不开。
按照报纸上时兴的说法,历史包袱太重,还纠结于过于的经验和思维,没有打开格局,也没有解放思想。
与他恰恰相反的就是山东巡抚刘禹浦,以及接任的李鄂。他们都能放下历史包袱,解放思想,打开格局”
李瑄听得目瞪口呆。
舒爷说的这话,简直就是资政局开会发言。
任博安和杨贵安对视一眼。
舒爷说的那么绕,其实很简单,石星还没有从过去儒家治国的思想里完全摆脱出来,还被过去某些“潜规则”束缚着,放不开手脚。
刘禹浦和李鄂,还有潘应龙、王一鹗、李三江、徐渭等被重用的大臣们,却很快从儒家治国的思想里跳出来,完全拥抱皇上的新政思想,肆无忌惮地大展手脚。
现在大明顽固保守派基本上被清厘,朝堂上绝大多数都是拥护新政的新党。
只是拥护新政的新党也分两种,一是虽然拥护改革,但是希望稳步进行的保守派;一是坚决拥护、完全赞同的激进派。
这也是石星与刘禹浦的差别。
当然了,保守派跟旧党保守派同词,他们更希望叫自己稳健派。
而激进一词多少有点急于求成的贬义,激进派更愿意叫自己奋进派。
众人起身上楼,回房间拿上洗具和衣服,去澡堂子泡个澡。
走到二楼,听到有呜呜的哭声传过来,杨贵安忍不住探头往二楼走廊看了一眼,回过头来说道:“刚才那位棒槌公子在哭。”
“棒槌公子?”
“就是拿着兵部勘合想白吃白喝,被收拾一顿的那位。”
“哦。”
大家并不放在心上,继续爬楼梯。
舒友良若有所思地往二楼看了一眼,身后的李瑄忍不住问道:“怎么了舒爷?”
“这些迂腐冥顽的儒生士子,以后还有的他们哭。”舒友良感叹道,“时代在变化,主角也在变化,你方唱罢我登场。
该退的都在慢慢的退出,把历史戏台让给新的主角。”
众人听舒友良这么一说,从棒槌公子想到数年间多次大案间灰飞烟灭的诸多世家名门,从石星想到徐阶、高拱.
想起五月份这次大调整,许多新党奋进派身居要职,相对应是新党稳健派退下去不少。
舒友良幽幽地说道:“半年没见,上月见到张相,发现他也老了,真的老了很多啊!”
一行人走到三楼走廊,视野猛然开阔。
只见西边,残阳终于摇摇欲坠地跌下地平线。
东边,一轮凸月高挂夜空,清冷皓白,把整个天地间照得如白昼一般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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