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,他已经死了。于是短短的分秒之后,扁鹊的气息又开始变得微弱了起来,苍白脸庞上最后那点生气也缓缓淡去。药效显然是开始消退了,就像是张良所想的一样,这种药剂只是在战斗中起即时性作用的,并不能真正治愈伤势。在那染红了衣物的胸口上,剑伤还赫然显现着,血也依然在缓缓地流淌着。而扁鹊就像个死人一样,静静地躺在地上,用双眼凄冷至极的目光,看着张良,更看着这个黑色的世界。
张良看扁鹊的目光开始颤抖起来,他强大的灵魂感知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扁鹊的生命状况,扁鹊的生命气息开始越发微弱,死亡在逐渐逼近。“扁鹊你别这样。你还没死,要撑住,撑住这口气!快用你医魔道拯救自己!你可以的,一定能救活你自己的!”张良对扁鹊说着,他变得越来越紧张,越来越焦急。
他仿佛真的在关心扁鹊的安危,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,这一刻突然的关心是因为害怕失去破解凌池的办法,还是因为,单纯为这个人感到惋惜。但是在张良的记忆中,清楚地记着,这是他这一生,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,别人的死亡。他不想,他真的不想,这个人就这么凄冷地死在他的面前。无边的乌云下,寂静的长风缓缓地吹。
这个世界是那么黑。扁鹊凝望着这天地,凄冷的目光犹若静止。黑地里的一切,万景皆寂,万物皆黑。但是在扁鹊眼中,跟外面的世界却没有什么区别。对他而言,仿佛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。所以他才会由衷地喜欢,黑地这块奇异的地方。因为这里,世界的黑色,是那么确切,那么真实,以至于,目光可见。
那象征着死亡的黑色。因此他想,他也愿意。就终结于此吧。他也看着张良,那个一头银发的男子,正伏身在他身前的虚空中,焦急地对他呐喊着。“扁鹊,你要挺住。一定要挺住,一定会有办法的!用你的医魔道一定可以拯救你自己的!快振作起来!”
看着张良奇怪的紧张,让扁鹊突然觉得有些好笑。他知道,正如张良心里知道,张良不能让他在这里死去,否则他们很可能永远都无法解除凌池的危机。但是在此之外,他仿佛仍然感到,这个人是真的在关心自己的生死安危。呵,张良还是那么天真。回去担心敌人的生命。
他心里想着,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这种人啊……智慧兼并着天真。能将机关算尽的智慧,与笃信美好的天真。可是他早晚会弃掉他的天真的,因为这个世界,比他以智慧所见的,更加残酷。就像曾经的自己,弃掉善良与仁慈。扁鹊缓缓挪动了凝滞的瞳孔,凝视着眼前的张良,僵硬的嘴角微微翘动着。他在笑,在用微弱的气息,对张良努力地冷笑。
而张良看到扁鹊稍稍变动的表情,下意识感到扁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,于是他更俯下身子,贴近躺在地上的扁鹊,紧张地问道。“你有什么要说的?慢慢说。是不是想到了救命的办法?需要我做什么?你说。”而扁鹊默默地看着张良,嘴角一直是冷笑的神情,然后他缓缓挪动着僵硬的身体,想用力抬起右手。
张良看出扁鹊的意图后就立即伸出手,握住了扁鹊才抬起的右手。然后张良感到,扁鹊的手,紧紧地握着自己。同时他吐着微弱的气息,在用力地对自“都……都结束了……都结束了!”扁鹊的声音像冰冷的水滴,凝满寒意地滴落在人心之上。
张良听着扁鹊这犹如遗言般的话语,顿时感到脑海一震。情绪紧张地他正想着用什么话去激出扁鹊薄弱的求生意识,让他能够从死亡中回生过来。但是就在此时,话还没说出口的张良,却看到震惊至极的一幕,整个目光,一瞬间就凝滞了。在扁鹊微弱的声音落下的一瞬间,他的身体,他躯干上的胸腹部,整个的中间肉身,忽然就向下塌陷,恐怖而诡异地凹了下去。仿佛他是在那一瞬间里被某种力量掏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内脏,于是胸腹只能毫无支撑的往下塌陷,一直贴到背部。这一刻,扁鹊胸口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了,可是他的身体,也已经变成了比死人还可怕的模样。整个人胸腹塌陷地躺在地上,就像一个被抽干了棉絮的玩偶,干瘪地躺在地上,再也不可能站起来。
再也不可能活过来。“怎么会这样?为什么会这样?!”张良下意识惊呼出声,看到眼前这可怕的景象,直让他感到头皮发麻。然而他强大的灵魂意识更在这一刻感知到了可怕的真相。在扁鹊的身体里,已经没有内脏了!那个塌陷的冰冷的躯壳里,没有肺,没有胃,没有脾,没有肾,甚至于连心都没有!
扁鹊的身体里,已经完全是具空壳,所以毫无支撑的,全都塌陷了进去。可是为什么?为什么扁鹊的内脏会全都消失了!仅仅凭刘邦那一剑,是决不可能造成如此恐怖的创伤的,而张良也从未听闻过,有什么力量能够在一瞬间毁灭人全部六年前,冬。
气温降到零下的时候,宫楼的红檐上开始结出冰晶,那是曾挂在宫檐上的雨滴。有人说,每一滴被冻结的水里,都装着世界,都装着你。纯净的苍穹下,飘落着轻盈纤白的雪花,无边无际,无穷无尽,一阵寒风吹过,就是一场冰天雪地的歌舞。
那一年的冬天,雪格外的大。很少下雪的咸阳宫城,也被皑皑白雪覆满,凝冻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。刚满十七岁的扁鹊,裹着一身白色的长棉袄,踏走在一寸厚的雪地上。那时的他很年轻,一头软发还是完整的墨黑色。
走过雪地之后,扁鹊踏上宫廷甬道,辗转片刻后,去到了魏宫域里最大的一座宫殿。那是徐福在皇城中的寝宫,血王宫。在那段太医胁皇,乱政朝纲的岁月里,整个咸阳宫城的魏宫域,都是徐福的私人领地。
扁鹊推开宫门的一角,炭火的暖风立即扑面吹来。宽敞的宫殿中央,摆放着一只火焰正旺的炉鼎,里面熊熊燃烧着的,是规定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火阳炭。
在血王宫的偏阁里,身影高大的徐福仍旧披着一身长长的红纹黑袍,伫立在一张宽大的桌案边,神色严肃地凝思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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